生态系统提供的生态产品, 包括物质产品(如农业产品、林业产品、生态能源等)、调节服务产品(如水源涵养、土壤保持、洪水调蓄等)和文化服务产品(如休闲游憩等), 支撑和维持了人类基本的生产和生活^[1—2]。核算生态产品价值是将生态系统服务为人类提供的福祉和保护成效纳入各项决策中的基础, 是进一步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路径^[3—4]。2013年, 欧阳志云等提出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 即生态产品总值的概念, 将其定义为“生态系统为人类提供的产品与服务价值的总和”, 提出了GEP指标在生态系统保护成效与效益评估等方面应用的可能性^[5]。中国在省、市、县、区、村等尺度开展了GEP核算, 根据各地生态系统的具体状况不断完善GEP核算方法和体系, 形成了较为成熟的生态产品价值核算机制^[6—16]。在此基础上, 成立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国家试点来探索建立融合生态产品价值核算、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政策措施保障、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途径开发等机制的综合体系^[17—19]。同时，提出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 以加快生态产品生态效益向经济效益的转化; 研究实现生态经济效益的方法, 开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路径, 提出相关政策措施支持, 在实现更多的生态价值的同时保护更大范围的生态系统^[20—21]。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指在保证生态系统不受损害的前提下, 人类通过建立和创新政策、市场和技术机制来合理开发利用生态产品, 为生态产品创造现金流, 使其生态价值转化为经济效益的过程。建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目的是使生态产品提供者和生态系统保护者获得经济利益, 从根本上解决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相互矛盾的难题。生态产品通过各种途径实现的经济价值总和称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与GEP的比值即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理论上可以反映生态产品价值变现效率,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越高, 则生态产品的生态效益向经济效益的转化程度越高、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运转状况越良好。同时,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的评估能反映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运行的弱点及短板, 有利于优化现有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 指导制定和调整相关决策, 加快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的转化。本研究通过评估丽水市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 研究丽水市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特征, 分析在现有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下的各类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效率, 对丽水市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建立状况进行评估, 探讨丽水市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优势、问题及潜力, 为加速建立健全丽水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提供参考。

1 研究区域

丽水市位于浙江省西南部, 地理坐标118°41′—120°26′E、27°25′—28°57′N, 面积为1.73万km², 是浙江省面积最大的地级市。丽水是典型的山区市, 地势以中山、丘陵地貌为主；属于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 四季分明, 雨水丰沛, 多年平均气温和降雨量分别为18.7℃和1444.8mm。丽水市主要生态系统类型有森林、灌丛、草地、湿地、农田和城镇。其中, 森林面积为13419.30km², 占全市国土面积的77.67%；农田面积为2678.50km², 占全市面积的15.50%；城镇面积为469.49km², 占比为2.87%；湿地面积为361.46km², 占比2.09%。丽水市生态优势突出, 整体生态环境质量常年列于全国最优前五十、生态环境状况指数连续16年全省第一；境内生态资源丰富, 森林覆盖率达到81.70%, 水资源丰沛, 河流众多, 是瓯江、钱塘江、飞云江、椒江、闽江、赛江, “六江之源”^[22—23]。

自2019年成为全国首个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市以来, 丽水市首先建立了生态产品价值核算体系, 发布《丽水市生态产品价值核算技术办法(试行)》, 核算丽水市域GEP, 并选取县、乡镇和村级试点开展GEP核算。在此基础之上, 丽水市印发《关于促进GEP核算成果应用的实施意见》, 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建立提供政策支撑和方向指导, 文件提出将GEP列为与国内生产总值(GDP)同等重要的指标来评估丽水市社会经济发展状况, 把GEP作为媒介将保护生态环境保护纳入政府日常工作以及重大决策之中, 以GEP为参考开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拓宽生态产品交易范围、提升生态产品价值、提高生态产品经济效益转化的效率。丽水市已完成了生态产品价值评价机制构建, 初步完成GEP应用体系构建, 具有开展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实践的良好生态和政策土壤^{[20, 24]}。

2 研究方法 2.1 核算指标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核算主要包括生态产品总值和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两个指标。丽水市GEP核算有物质产品、调节服务产品和文化服务产品三个功能类别, 包含一级指标15个, 二级指标42个。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通过统计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及其所实现的生态产品价值得到。丽水市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核算包含3个指标。详细指标体系见表 1。

2.2 研究方法

核算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首先要核算GEP, 再根据研究区域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情况核算各类产品的价值实现量, 最后根据GEP总值和价值实现总量核算实现率。

2.2.1 GEP核算方法

核算GEP，首先需要根据丽水市生态系统状况确认核算功能类别, 选择科学合理、符合核算区域特点的功能量核算方法与技术参数, 根据生态环境、水文、气象监测和统计数据核算各类生态系统产品与服务的功能量；其次，运用市场价值法、替代成本法等方法, 确定生态系统产品与服务的市场或替代价格, 根据各类生态产品与服务功能量与价格参数核算生态产品价值量；最后，将各类生态产品价值汇总得到GEP。GEP功能量和价值量核算方法及相关参数参照《陆地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核算技术指南》和《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核算技术规范——陆域生态系统》^[25—26]。

2.2.2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评估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等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与GEP的比值。计算公式如下:

(1)

式中, R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 GEP为生态产品总值(元), Re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元)；EPV为物质产品总价值(元), Re_EPV物质产品价值实现量(元)；ERV为调节服务产品总价值(元), Re_ERV为调节服务产品价值实现量(元)；ECV为文化服务产品总价值(元), Re_ECV为文化服务产品价值实现量(元)。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等于三类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之和。

(1) 物质产品价值实现量(Re_EPV)评估

根据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的定义, GEP中物质产品的生态价值通过市场交易已全部转化为现实经济价值。因此, 物质产品价值实现量等于GEP中物质产品的价值, 计算公式如下:

(2)

式中, Re_EPV为物质产品实现量价值(元), EPV为生态系统物质产品价值(元)。

(2) 调节服务产品价值实现量(Re_ERV)评估

调节服务产品价值实现量等于市场交易和政府补偿两种模式实现的调节服务产品价值之和。市场交易主要是通过产品交易(如碳汇交易、排污权交易等)、金融手段、生态产品使用付费等途径实现产品价值。生态补偿包括中央财政的纵向生态补偿、跨区域的横向生态补偿等补偿款项和生态环境保护相关的专项资金等。

计算公式如下:

(3)

式中, Re_ERV为调节服务产品价值实现量(元), V_t为调节服务产品市场交易总额(元), V_com为调节服务产品相关的生态补偿总额(元)。

(3) 文化服务产品价值实现量(Re_ECV)评估

文化服务产品价值实现量等于文化服务产品价值中的消费者旅行费用支出(包括交通费用、食宿花费、门票费用等)和通过其他模式实现的产品价值之和。文化服务产品价值中的时间成本和消费者剩余未在市场中实现的价值, 因此不计入价值实现量评估。

计算公式如下:

(4)

式中, Re_ECV文化服务产品价值实现量(元), V_c为消费者支出(元), V_com为文化服务产品相关的生态补偿总额(元)。

2.3 数据来源

本研究使用的生态系统分类数据由丽水市全国第二次土地调查土地利用数据转化得到, 由丽水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提供；核算GEP所使用的统计、气象、污染物排放、旅游收入等统计和监测数据分别由丽水市统计局、水利局、气象局、生态环境局、文广旅体局提供；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参数参考生态环境部环境规划院和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编制的《陆地生态系统生产总值核算技术指南》和由浙江省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布的《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核算技术规范——陆域生态系统》^[25—26]；水源涵养和洪水调蓄产品价格参数参考王莉雁相关研究^[8]；土壤保持、水质净化、空气净化产品价格参数参考采用浙江省环保厅与地方税务局联合发布的环保税排污费标准^[27]；固碳产品价格参数参考浙江省《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核算技术规范陆域生态系统》^[25], 并根据丽水2019年的政府和居民消费价格指数调整获得；气候调节产品价格参数由浙江省电网销售电价表^[28]。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数据由丽水市财政局、生态环境局、水利局、林业局等部门提供。

3 结果与分析 3.1 核算结果

丽水市2019年GEP为4110.21亿元(图 1)。其中, 调节服务产品价值最高, 为3105.80亿元, 占GEP总值的75.56%；物质产品价值最低, 为186.95亿元, 占GEP总值的4.55%；文化服务产品价值为817.46亿元, 占GEP总值的19.89%。调节服务产品中, 水源涵养和气候调节对GEP贡献最大, 两项服务价值合计2186.04亿元, 占调节服务价值的70.39%, 占GEP总值的53.19%。物质产品中, 农业产品价值量最高, 占物质产品GEP的52.59%。

2019年, 丽水市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为1017.49亿元,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为24.76%(图 2)。根据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量定义和评估方法, 所有物质产品都实现价值, 价值实现量为186.95亿元, 价值实现率为100%；文化服务产品价值实现量为713.85亿元, 价值实现率为87.33%；调节服务产品价值实现量和实现率为三类产品中最低, 为116.69亿元和3.74%。调节服务产品中, 洪水调蓄、土壤保持、气候调节和病虫害控制没有实现价值, 其余产品价值实现量较低。

3.2 丽水市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特征

丽水市物质产品拥有较为成熟的交易市场和交易机制, 经过市场交易100%实现了其生态价值。虽然物质产品GEP占比仅为4.55%, 价值实现量仅占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总量的18.37%, 但仍然是丽水市生态产品中价值实现率最高的产品类别。

丽水市调节服务产品GEP占比为75.56%, 其价值实现量占总价值实现量的11.47%, 价值实现率为3.76%。8项调节服务产品中, 因缺乏路径而无法实现价值的调节服务产品价值在GEP中占比高达44.93%, 而可以实现价值的产品(水源涵养、空气净化、水质净化和固碳释氧)因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效率低, 在总计1259.15亿元的生态价值中仅有116.69亿元得到实现。

丽水市文化服务产品价值实现量为三类产品中最高, 占总价值实现量的70.16%。除未能实现文化服务产品中时间成本和消费者剩余, 其余价值皆通过市场交易得以实现。

3.3 丽水市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特征

丽水市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主要有两类(表 2)。一是市场交易模式, 主要路径包括生态产品市场交易、金融手段(如生态资产产权抵押贷款等)、政府和公众付费等。产品交易和金融路径通常用于物质产品和文化服务产品的价值实现, 也适用于可以进行市场交易的调节服务产品如水质和空气净化(排污权交易)、固碳(碳交易、林权交易等)等的价值实现。政府和公众付费是指政府和个人(或企业)间接或直接为使用的生态产品付费，通过购买生态产品使其价值得以实现。该模式下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还包括生产生活成本控制, 即人类因生态系统服务发挥作用而省去消费等量资源所付出的金钱价值。例如, 通过使用清新的空气、清洁的水源, 降低企业生产成本, 提高劳动力生产水平, 从而提升企业效益；通过使用气候调节服务, 减少使用空调的时间, 从而减少用电量, 节约生产生活成本。丽水市通过市场交易模式实现了最多生态产品价值。通过市场交易模式实现价值的生态产品有物质产品、水质净化、空气净化、固碳释氧和休闲游憩, 五类产品的GEP总值合计1026.42亿元, 价值实现量为930.04亿元, 占价值实现总量的91.41%。政府付费模式是丽水市的创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 地方政府根据GEP年度增量向生态强村公司购买生态产品, 丽水景宁县根据大均乡2018年度GEP增量, 支付购买资金188万元, 完成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公众付费模式主要帮助水源涵养实现生态产品价值, 实现了1237.14亿元生态产品总值中的45.11亿元, 占价值实现总量的4.43%。

二是政府补偿模式, 针对部分无法交易的生态产品进行的政府转移支付以及各类专项资金补贴, 一般适用于调节服务产品价值实现, 如水源涵养、水质净化、空气净化、固碳释氧等调节服务产品的价值可以通过纵向生态补偿、横向生态补偿、乡镇交界水质考核补偿、饮用水水源地生态保护补偿、污染物治理专项资金、污染物税收等政策性补偿补贴实现。政府补偿模式主要帮助调节服务产品实现生态价值, 在3105.80亿元的调节服务产品GEP中, 通过该模式实现了40.52亿元生态产品价值, 占价值实现总量的3.98%。

4 讨论

丽水市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处于探索阶段, 整体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不高, 不同生态产品的价值实现效率不平衡。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低的主要原因是调节服务产品的价值实现率低。大部分调节服务产品因其公共产品属性无法进行市场交易, 少数几项可以进行市场交易的产品又因为市场交易机制不成熟、产品对应的消费群体不明确、交易量小、交易单价低等问题只能实现少量价值。此外, 调节服务产品价值实现还面临着相关生态资产权属复杂难以入市的难题; GEP占比较大的几项产品(如洪水调蓄、土壤保持、气候调节等)存在缺乏价值实现路径、现有价值实现模式不可持续、价值实现量低等问题。主要依靠市场交易实现生态产品价值的物质产品和文化产品价值实现率高。物质产品的价值实现主要依靠农、林、牧、渔等物质产品的交易和公众对自然资源使用的付费；文化服务产品的价值实现依托于人们对自然景观的休闲游憩功能的消费。两类产品都有较为完整成熟的产业链和消费市场, 产品有对应的消费(付费)群体, 消费主体明确, 产品本身无复杂的属性和权属问题, 易于在市场上交易。总体而言, 稳定物质产品和文化服务产品价值实现是维持丽水市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的关键, 增加调节服务产品价值实现量有助于提升丽水市整体价值实现率。

当前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呈现出单一化、效率低的特点。现有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不适用于所有类型的生态产品, 缺乏多元融合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市场交易是目前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效率最高的价值实现模式, 主要由市场和消费者主导, 支付主体包括政府和居民(集体和个人)。丽水市通过该模式实现了最多的生态产品价值，但这种模式难以有效支撑调节服务产品价值实现, 调节服务产品仅通过该模式实现了2.39%的生态产品价值。不适用的主要原因有调节服务产品相关的生态资产权属不明晰, 导致调节服务产品难以交易；调节服务产品的产品消费(付费)群体不明确, 生态产品生产端和销售端信息不对称, 在生态资产权属问题未解决的背景下增大了生态产品买卖双方的风险及不确定性^[29—30]。政府补偿模式主要支撑调节服务产品价值实现, 但目前通过该模式实现的生态产品价值仅占总价值实现量的4.16%, 产品价值实现效率较低, 主要原因是该模式的资金来源单一、资金体量相对于产品价值较小、无法惠及所有生态产品类型, 生态补偿模式还因参与主体太少、补偿方法不科学、补偿标准较低且无针对性等制约面临模式不可持续的问题^[31—33]。

根据以上问题, 提出以下解决方案。

一是要对丽水市生态资产进行确权, 明确对应的可交易的生态产品及其功能量和价值量, 探索调节服务产品定价模型, 发展调节服务产品市场交易机制。

二是鼓励除政府外的社会群体参与生态补偿, 丰富补偿资金来源和增加补偿金额, 保证每年度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补偿量；针对暂无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和无法进入市场的的生态产品给予专项补偿；根据生态产品质量设立补偿标准, 在促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同时促进生态产品价值提升, 形成基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可持续的生态补偿机制^[34—35]。

三是明确各类生态产品所对应的产业, 从技术、政策、人才等方面完善生态产品产业链, 拉伸各产品下的产业链, 增加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路径；发展综合产业, 全面提升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效率。例如, 发展生态旅游、生态教育和康养产业, 在促进文化服务产品价值实现的同时提高物质产品消费的可能性；提升消费者对调节服务产品的感知, 提升大众对生态产品的支付意愿。

本研究首次提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的概念, 帮助评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运行情况, 在概念界定、评估方法、指标设置等方面都有进一步完善的空间。未来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的研究可以在丰富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案例、进一步归纳总结现有和潜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完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评估方法、拓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率评估结果应用领域等方面开展。